夜雾如纱，缠绕在林间枝桠上，将月光切割成零碎的银斑，洒在布满落叶的小径上。李江深吸一口气，回灵散的药力正顺着经脉蔓延，带来一阵阵刺痛的同时，也让枯竭的灵力缓缓回升。

他回头望了一眼，沐瑶维持的碧色护罩在夜色中如同浮动的翡翠，将二十余名修士护在其中，护罩边缘不时闪过微光，驱散着悄然靠近的瘴气。

“魏长老，还能撑住吗？”李江放缓脚步，等了等身后的魏苍。

这位玄土宗长老脸色依旧苍白，左腿的伤口虽被苏晴用金针暂时封住，但黑色的血迹仍在缓慢渗透裤管，散发出淡淡的腥气。

魏苍拄着铜剑，喘息道：“无妨，这点伤势还死不了。只是……”

他看向西北方向，眉头紧锁：“那股气息越来越近了，化婴境后期的威压，绝非寻常幽影盟修士能拥有。”

李江点点头，蓝毛灵鼠此刻正蹲在他肩头，颈间的月牙印记亮得惊人，黑豆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西北方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——那是它感知到极度危险时才会有的反应。

“李兄，前面的瘴气突然变浓了！”

“这雾有腐蚀性！”

铁剑门的领队突然喊道，他举着重剑劈开前方一团灰雾，剑身上竟泛起一层细密的黑斑。

“是‘蚀灵瘴’，比之前遇到的瘴气强上数倍，能直接侵蚀灵力。”

“我会加强护罩，你们尽量不要接触雾气。”

沐瑶的声音从护罩中传来，带着一丝凝重。

碧色护罩猛地膨胀了一瞬，将周围的瘴气推开丈许，护罩表面流淌着如水波般的光泽，那些试图靠近的灰雾一触碰到光泽便化作青烟消散。但李江注意到，沐瑶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，显然维持这样的护罩对她消耗极大。

“加快速度！”

“按魏长老说的路线，穿过前面的乱石坡，瘴气就能稀薄些！”

李江沉声道。

队伍加快了脚步，蓝毛灵鼠从李江肩头跃下，化作一道蓝影在前方开路。

它所过之处，空间微微扭曲，将挡路的怪石和藤蔓无声切开，同时释放出淡淡的蓝光，在地面上留下一串光点，指引着众人前行的方向。

苏晴紧跟在李江身侧，手中握着三枚银针，不时回头查看那名青云门修士的状况。那修士此刻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，肩头的黑暗灵力如同活物般蠕动，正缓慢吞噬着两名百草谷修士输送过去的灵力。

“张师兄的情况不太好，”苏晴低声道，“黑暗灵力已经侵入心脉，就算到了清风驿，我也只有三成把握能彻底逼出来。”

李江眉头微蹙，他想起望魂崖上那些被黑暗灵力吞噬的修士，若是不能及时处理，这名青云门修士最终只会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。“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压制？”

“除非有‘清魂玉露’，”

“那是上品灵丹，我们百草谷的存货早就用完了。”

苏晴摇头。

就在这时，蓝毛灵鼠突然停下脚步，对着前方的乱石坡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。

几乎同时，沐瑶的声音带着惊惶响起：“小心！护罩外有东西！”

李江瞬间将链剑握在手中，三色灵光在剑身上流转。

他抬头望去，只见乱石坡上方的夜空中，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黑影，那些黑影形如乌鸦，却生着三只头颅，翅膀展开时遮天蔽日，双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。

“是影鸦卫！”魏苍失声惊呼，铜剑猛地拄在地上，“那令牌上的三头乌鸦，原来就是影鸦卫！”

影鸦卫的数量足有上百只，它们盘旋在护罩上空，发出刺耳的尖啸，尖锐的喙和利爪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。

为首的那只影鸦体型格外庞大，翅膀展开近三丈，三只头颅上的眼睛死死盯着护罩内的众人，散发出化婴境后期的威压——正是之前沐瑶感知到的那股气息！

“它们在试探护罩的强度！”

“我快撑不住了！”

沐瑶的声音带着颤抖，护罩表面的光泽开始剧烈波动。

一只影鸦猛地俯冲而下，利爪狠狠抓在护罩上，发出“滋啦”一声脆响，护罩上瞬间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。沐瑶闷哼一声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。

“苏晴，照顾沐瑶！”李江低喝一声，链剑脱手飞出，化作一道三色流光射向那只影鸦。

链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，精准地斩在影鸦的翅膀上。“锵”的一声，仿佛斩在精铁之上，影鸦发出一声痛鸣，翅膀上溅出黑色的血液，但伤口并不深。

“这些影鸦的肉身极强！”

“铁剑门的道友，用重剑攻击它们的翅膀关节！”

“青云门的道友，以剑诀牵制！”

李江心中一凛，召回链剑。

铁剑门的修士们立刻举起重剑，一道道厚重的土黄色灵光汇聚在剑刃上，朝着俯冲下来的影鸦劈去。

青云门的弟子则双手结印，一道道青色剑气如同雨点般射向空中，暂时逼退了影鸦的攻势。

但影鸦的数量实在太多，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护罩，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。沐瑶脸色苍白如纸，灵渊珠的碧光已经黯淡了许多，显然灵力即将耗尽。

“灵鼠，空间传送！”李江对着蓝毛灵鼠喊道。

蓝毛灵鼠会意，颈间的月牙印记爆发出刺眼的蓝光。它原地旋转起来，形成一个蓝色的漩涡，漩涡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空间纹路。“吱吱！”

它对着李江叫了两声，显然是在说传送范围有限。

“优先传送伤员！”

“魏长老，你带着张师兄和其他伤员先通过传送阵去乱石坡另一侧！”

“我们掩护！”

李江当机立断。

魏苍没有犹豫，立刻招呼两名百草谷修士搀扶起张师兄，率先踏入蓝色漩涡。漩涡闪烁了一下，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。

紧接着，其他伤员依次进入漩涡，蓝毛灵鼠的蓝光越来越暗淡，旋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。

“还有最后三人！”沐瑶咬牙道，护罩上的裂痕已经蔓延到整个表面，随时可能崩溃。

一只体型庞大的影鸦抓住机会，猛地撞在护罩最薄弱的地方。“咔嚓”一声，护罩应声碎裂，无数黑影如同饿狼般扑了下来。

“就是现在！”

“灵鼠，快走！”

李江将最后三名修士推向漩涡，链剑横扫，三色灵光形成一道屏障，暂时挡住了影鸦的冲击。

蓝毛灵鼠看了李江一眼，眼中闪过一丝不舍，随即推着最后三名修士进入漩涡，自己也化作一道蓝光钻了进去。漩涡消失的瞬间，影鸦的利爪已经扑到了李江面前。

“沐瑶，走！”李江一把抓住沐瑶的手腕，将她护在身后，链剑上星辰之火暴涨，形成一道火墙。

扑上来的影鸦被火焰灼烧，发出凄厉的惨叫，黑色的羽毛纷纷脱落。

“是土遁符！”

“我们从地下走！”

沐瑶立刻凝聚残余的灵力，手中出现一张黄色的符箓，符箓上闪烁着土黄色的光芒。

她将符箓拍在地上，地面瞬间裂开一道缝隙。李江拉着她纵身跃入缝隙，缝隙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。地下的泥土带着潮湿的气息，两人依靠土遁符的力量快速穿行，耳边还能听到地面上影鸦愤怒的尖啸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土遁符的光芒消散，两人从一片松软的泥土中钻了出来。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坡，瘴气果然稀薄了许多，魏苍和其他修士正焦急地等在那里。

“李兄！沐姑娘！”

“你们没事吧？”

魏苍连忙上前。

李江摇摇头，松开沐瑶的手，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。

他看向沐瑶，只见她脸色苍白，呼吸急促，显然消耗过度：“你先调息恢复灵力。”

“那些影鸦没有追来？”沐瑶问道，警惕地看向身后的密林。

“应该被暂时挡住了，但它们很快就会绕过来。”

“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，到清风驿才能真正安全。”

李江皱眉。

他看向蓝毛灵鼠，小家伙正趴在地上喘气，颈间的月牙印记几乎看不见光芒，显然刚才的空间传送对它消耗极大。

李江取出一枚中品灵石递到它面前，灵石的灵力刚一接触到灵鼠，就被它吸了个干干净净，月牙印记才重新亮起一点微光。

“魏长老，离清风驿还有多远？”李江问道。

“穿过这片乱石坡，再走五十里山路就到了。”

“那里有玄土宗设立的哨卡，只要到了哨卡，就能联系上清风驿的人。”

魏苍指着前方一道山口。

李江点点头，正准备让大家继续赶路，却发现苏晴正蹲在地上，脸色凝重地看着什么：“苏道友，怎么了？”

苏晴抬起头，指着地面上的一道痕迹：“你们看这个。”

只见乱石堆中，有一道新鲜的拖拽痕迹，痕迹上沾着黑色的血液，与影鸦的血液颜色相似，但更加粘稠。痕迹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山口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拖进了山口。

“是影鸦卫的血迹，但这拖拽的痕迹……”

“不像是影鸦自己留下的，倒像是有人拖着受伤的影鸦离开。”

魏苍皱眉。

李江心中一动，走到痕迹旁蹲下，用手指蘸了一点黑色的血液。

血液入手冰凉，带着一股熟悉的黑暗灵力气息，但除此之外，还有一丝微弱的、不属于幽影盟的灵力波动。

“这是……金属性灵力？”

“而且很精纯，不像是邪修能拥有的。”

李江疑惑道。

蓝毛灵鼠也凑了过来，用鼻尖嗅了嗅血迹，突然对着山口的方向叫了两声，颈间的月牙印记闪烁着蓝光——它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。

“灵鼠认识这气息？”李江惊讶道，蓝毛灵鼠自从跟随他以来，除了修仙者和妖兽，很少对其他气息有如此反应。

蓝毛灵鼠点点头，用爪子指向山口，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，似乎在说那气息与它有关。

“难道是玄土宗的人？”

“清风驿的哨卡由玄土宗弟子驻守，或许他们与影鸦卫交过手。”

魏苍猜测道。

李江却觉得没那么简单。

影鸦卫的实力极强，尤其是那只化婴境后期的首领，寻常修士根本不是对手。若是哨卡的弟子遇到它们，恐怕早已凶多吉少。

“去看看。”

“小心点，保持警惕。”

李江当机立断。

他让魏苍带领大部分修士在原地等候，自己则带着沐瑶、苏晴和蓝毛灵鼠朝着山口走去。四人放轻脚步，尽量不发出声音，链剑和玉针都已蓄势待发。

越靠近山口，拖拽的痕迹越清晰，黑色的血迹也越来越多，空气中除了黑暗灵力的气息，还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和……药草的香气。

“是百草谷的‘止血草’！”

“这香气是我们特制的药膏，用来处理外伤的。”

苏晴低声道。

李江心中一沉，难道百草谷有弟子在这里？

山口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，岩石后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呻吟声。李江示意众人停下，自己则悄悄绕到岩石侧面，探头望去。

只见岩石后面躺着三只已经死去的影鸦，它们的头颅都被利器刺穿，黑色的血液流了一地。影鸦的尸体旁，坐着一个穿着玄土宗服饰的青年修士，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，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，正用一块沾着绿色药膏的布条包扎。

青年修士看起来二十多岁，修为在凝丹境中期，此刻正靠在岩石上喘息，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。他的身旁放着一柄断裂的长剑，剑身上还沾着黑色的羽毛。

“是玄土宗的弟子！”魏苍也跟了过来，看到青年的服饰后惊讶道。

青年修士听到动静，猛地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警惕，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符箓。

当他看到魏苍的服饰时，眼中的警惕变成了惊讶：“长……长老？”

“你是何人？为何会在这里？”魏苍走上前，语气严肃。

“弟子是清风驿哨卡的守卫，名叫石勇。”

青年修士挣扎着想要起身，却牵动了伤口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
“半个时辰前，这些怪物突然袭击哨卡，其他师弟都……都牺牲了，弟子拼死才逃到这里，还杀了这三只怪物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，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悲伤。

苏晴上前检查了一下石勇的伤口，又看了看死去的影鸦：“你的伤口是被影鸦的利爪所伤，上面沾染了黑暗灵力，若不及时处理，会像张师兄那样被侵蚀。”

石勇闻言脸色一白：“弟子……弟子已经用宗门给的清灵丹处理过了，但好像没什么用……”

李江没有说话，他的目光落在石勇的右手手腕上。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红痕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，红痕上沾着一点极细微的金色粉末——与他刚才在血迹中感受到的金属性灵力气息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