硕垒既然已经答应臣服,也愿意搭上一些顺水人情,闻言,主动开口道:“阁老想要西行前往土谢图汗部王庭,硕垒可以派遣一些熟悉草原路径的向导,以及一千本部骑兵随行,还请阁老莫要拒绝。”
“那就有劳台吉了!”
孙承宗拱手致谢。
……
崇祯十年正月十八,孙承宗辞别了硕垒等人,重新启程,登上自己的车驾,准备前往土谢图汗部。
同时,一支由一千车臣汗部骑兵组成的护送队伍,也已集结完毕。
宽大的车厢内,随行的礼部主客司郎中史可观,忍不住低声问道:“阁老,那硕垒看似恭顺,然观其部属,桀骜之色未完全褪去,其归顺之心,恐非至诚,我等是否需多做防备?”
孙承宗坐在柔软的靠背上,怀里抱着一个铜制暖婆子,面色平静道:“彼辈畏威而不怀德,慕利而轻义。今日之归顺,乃迫于形势,贪我赏赐,惧我兵威而已,虚以为蛇,暂作栖身之策,此乃预料中事。”
深吸口气,孙承宗继续道:“然,治国驭夷,非仅凭一时之兵威,朝廷之所以要为各部划分牧场,为的就是组织各部的兼并,防止出现大型部落。”
“同时,有了朝廷的庇护,那些小部落也就不用再遵从硕垒的命令,朝廷可以将他们分而治之。”
“那些小部落也会对朝廷感恩戴德。”
“而开设互市,则会让牧民们的生计逐渐依赖于我大明,十年、二十年后,草原上的牧民,已经习惯用他们的牛羊,从大明商贾那里获得粮食、盐巴、铁器、茶叶、布料等各种物资,甚至等将来,用我大明的龙钞,就可以从草原换回大量的牛羊。”
“届时,硕垒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?”
“更何况,草原上的牧民,要么信奉黄教,要么信奉红教,这两家在草原上的影响力,你也看到了。”
“而恰恰,无论是红教还是黄教,其首领皆受我大明册封,等将来,朝廷完全可以命红、黄两家在草原建立寺庙,通过释教影响草原上的局势。”
史可观闻言,豁然开朗,躬身道:“阁老深谋远虑,学生拜服。”
孙承宗望向帐外一片雪白的草原,悠悠道:“驭夷之道,如烹小鲜,火候到了,自然水到渠成,眼下,且让他先尝到甜头,待其习惯了我大明的秩序,再想回到过去那种弱肉强食、朝不保夕的日子,恐怕各部牧民第一个就不答应。”
时值深冬,漠北草原正是最冷的时节。
狂风卷着雪沫,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。
天地间白茫茫一片,队伍在没膝的雪地中艰难前行,车马辎重行动迟缓。
孙承宗年事已高,虽乘坐着特制的保暖马车,车内铺着厚厚皮褥,放着炭盆,但仍能感受到那无孔不入的寒意。
硕垒派出的千夫长巴特尔,策马来到孙承宗车驾旁,用蒙语禀报道:“阁老,前面就要进入扎布汗河上游地界了,这片区域有时会有野狼群,甚至听说偶尔有罗刹人的零星探马出没,需加倍小心。”
听通译转述后,孙承宗掀开厚重的门帘,看向巴特尔道:“巴特尔,这里距离土谢图汗的大营还有多远?”
巴特尔估算了一下:“土谢图汗的大营,距离我们这里,大约哟有六百多里,若无大风雪,再走二十日左右应当能到,不过漠北的天气,说变就变,若是下了大雪,那什么时候能到,只有佛祖才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