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列队！”

小旗的号令声在他耳边像是隔了一层棉花。

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的，只有三丫那双从他脸上滑过、却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睛。

“喂！说你呢！那个刘大！发什么呆！”小旗的鞭子差点又抽过来，八两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刘俭。

刘俭这才回过神，依着口令机械地动作。

八两急得满头汗，恨不得替他家主子把动作做了，可惜他自个儿也同手同脚，状况百出。

一下午的操练，对刘俭来说漫长得像过了三年。

汗水混着尘土糊了一脸，沉重的牛皮靴磨得脚后跟生疼。

好不容易熬到日落西山，伙房开了饭。

一碗蛋花汤，里面有点荤油，两个粗面馍馍。

身边的人已经开始吃起来了。

寻常人家，晚上还舍不得吃这么多粮食。

所以身边的人都在说军营好，能吃饱。

刘俭和八两蹲在墙角，看着手里的“军粮”，主仆二人相顾无言。

八苦着脸，小声道：“爷，这，这怎么下咽啊……”

刘俭没说话，拿起馍馍用力咬了一口，嚼得腮帮子都酸了才咽下去。

他告诉自已：姐姐吃得，其他人都吃得，我为何吃不得？

夜里，营房里那叫一个热闹。

几十个大男人挤在大通铺上，汗味、脚臭味，直冲脑门。

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更是堪称一绝，有的像拉破风箱，吭哧吭哧；有的像远处闷雷，轰隆作响；还有的毫无规律，突然来一声尖锐的哨音，能把人吓一激灵。

刘俭毫无睡意，想出去溜达溜达，外面又有人把守，撒泡尿就得赶紧回来。

入军营第一日，难熬。

刘俭很想去找三丫，但是心里又带着些幼稚的赌气，像看看姐姐什么时候能想起他。

所以他咬牙回去躺下。

不知不觉，竟也睡了。

梦里，好像又回到了京城，三丫笑着朝他跑来，可跑着跑着，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叉着腰、奶声奶气训斥他的小女娃娃……

西北军营的第一夜，镇北王殿下，睡得十分不安稳。

而三丫晚上，接到了京城来信。

晴天霹雳。

刘俭被废了？

那他还能活吗？

三丫脑补出来一出又一出的皇家父子兄弟相残。

她急得在自已营帐里来回踱步。

之前感觉父慈子孝，兄友弟恭的，怎么一下之间就变了天？

三丫翻来覆去地看萧晏给她的信，可是就说刘俭被废了，也没说其他。

急死人了。

这么重要的消息，竟然还不是小神送来的，那事情到底是多久之前发生的？

刘俭现在该不会，已经……

没了吧。

“谁在那里？”三丫忽然厉声呵斥道。